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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遠山孤雲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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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畫畫。

那是父母還沒有分開的時候,大概在幼兒園,暑假寒假,父母不在家,只有她一個人在家。

家裏很安靜,所以她打開了電視機,少兒頻道播放著名偵探柯南,她抱著一摞A4紙趴在陽臺上,拿著五彩六色的筆塗塗畫畫。

畫出來的小女孩,有的時候沒有鼻子,有的時候沒有耳朵,可是她覺得自己畫得好看極了。

就那樣,她一直畫呀畫呀,然後偶爾擡頭從陽臺往下看,看看爸爸媽媽回來沒有。

就那樣,她的童年,是聽著嘈雜的動漫聲音,握著水彩筆度過的。

後來小學的時候,媽媽帶著她去到專業的畫室,雖然她很想直接學漫畫,可是媽媽卻讓她好好去學素描打基礎。

然後,每次上課,她都對著各種冷冰冰的石膏體,瓶子,假水果描描畫畫。

每次因為線畫不直,透視找不準,站在老師身後難過得鼻酸,那時候她覺得,畫畫一點也不快樂。

又後來呀,晚上,她聽到媽媽在屋外面打電話,咆哮著對電話那邊說。

【我給孩子花錢學畫畫怎麽了?!她喜歡!花多少錢我也願意!培養一個興趣愛好怎麽了,你不給出錢就別他媽再指手畫腳!!】

她睡不著,也不知道該做什麽,只能窩在被子裏裝睡。

那時候她知道,自己的夢想,是被家人負重支持的。

從那以後,她再沒覺得畫畫不快樂,也不再因為怕畫不好而排斥上課。

——《左祐童年記事》

......

左祐揉了揉眼睛,感覺到自己手指有些濕潤,她緩緩睜開眼睛,看到眼前的床簾。

她伸手拿起手機摁掉鬧鈴,拉開床簾,正好看見洗漱回來的米米,問早:“早呀,米米。”

“醒啦?”米米手裏還捏著張洗臉巾,坐在桌子前面擦護膚品。

左祐懶懶洋洋地坐起身,有些萎靡不振地點點頭,“嗯,做了個夢。”

“什麽夢?”

“嗯...”左祐想了想,雙眼還帶著些懵懂,含含糊糊地說:“小時候的事兒吧,也不太記得了。”

“樺樺呢?”

“哦,她去吃早飯了,今天她有早課,說必須去占地方。”

“哦。”左祐應了一聲,從樓梯上下來,趿拉著拖鞋走進衛生間。

米米拍著自己臉上的化妝水,追過去靠在衛生間門框邊,惋惜地問:“作家訪談秀,你真就推了?”

“嗯,不太想參加,哎,除了我還有很多更優秀但是缺少曝光的作者大大呢,把這個機會讓給更有需要的人吧。”左祐洗完臉,擦著臉上的水,笑著跟她講。

“你真有夠怪誒,右右,你啥來頭,總覺得你絕對有背景。”米米開著玩笑,轉頭去換衣服。

她噗嗤笑了出來,把牙膏擠在牙刷上,無奈地解釋:“我能有啥背景啊。不過一個冷門菜雞寫手罷遼~”

說完話,左祐剛剛上翹的唇角耷拉下來,面無表情地刷著牙。長時間在夢境裏徘徊,睡醒了也沒有很輕松,反倒有些疲憊呢。

因為是過去並不輕松的回憶麽?

***

傍晚,又到了要上選修課的時候。

這節選修課,可以和傅鐘坐在一起呢。

也算是每周的盼頭之一吧。

左祐想到這裏,心裏不禁變得更加愉悅起來。

腳下的步伐加了速度,因為想要快一點見到他。

左祐進了教室,老遠就看見傅鐘已經坐在位置裏了。

她眼中染上了笑意,顛顛地跑到他旁邊坐下。傅鐘感到身旁有人來了,摘下了左邊的耳機,偏眼看她。

左祐歪歪頭,用選修課的內容跟他打招呼:“傅鐘,あなたに會いたい~”

她平時說話的嗓音比較中蘊,也許是他並不怎麽註意,但今天左祐猛然間嗲嗲地說了句日語,軟綿的嗓音帶著略微撒嬌的語氣,冷不丁讓他有瞬間的怔楞。

“日語不錯。”傅鐘帶著些揶揄的口吻,隨口道。

“那是,我可是能用日語隨口唱歌聊天的水平,不信嘛。”左祐得意地說,然後把書從包裏拿出來擺好。

他看著女孩愉悅放松的語氣,不知為何,自己也輕松起來,也沒像平時一樣跟她拌嘴,順著說:“信,有什麽不信的。”

左祐果然覺得奇怪,撇撇嘴,“今天怎麽突然對我溫柔起來了,不習慣。”

“哼。”傅鐘冷笑,搖搖頭無奈。

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,然後老師進了教室,準時開始上課。

兩節大課時間過得很快,老師的授課方式幽默又勞逸結合,晚課上下來,左祐並不覺得有疲憊。

甚至覺得很充實。

下了課,學生們四散離去,左祐就跟著傅鐘往外走。

開學再遇也有三個月了,他似乎早就習慣自己這樣死皮賴臉地追隨模式,左祐見他沒說不讓她跟著類似的話,心裏高興不止,兩個人往教學樓外走去。

“待會做什麽?”傅鐘回頭,低頭看女孩,問。

左祐差點沒剎住車撞到他後背上,懸崖勒馬停下腳,“啊,嗯,應該回去了,米米給我買了晚飯。”

“OK,走吧,順路,送你回去。”傅鐘擡了擡下頜,示意她跟上,然後轉頭接著走。

“你,你送我回宿舍呀?”左祐忍不住笑了聲,然後有點不敢置信,小跑兩步,和他並肩而行,“會不會太麻煩你?”

送她回宿舍,這好像,男生對女朋友做的事情呀...

“是,麻煩,我現在後悔了。”傅鐘受不了她這副飄著幸福泡泡的小狗模樣,嫌棄道。

左祐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角,趕緊打斷,“不行!你都說了送我!不許後悔了!快走!”

說完,一手拉住了他的胳膊,說什麽也不松手了。

“我開玩笑的,撒手,快。”傅鐘的語氣裏帶上點強調警告的低沈。

“不,直到我進宿舍樓,你休想撂下我。”

“左祐,你作為一個女生,能不能要...”

“要什麽臉?臉值幾個錢,你說是吧~”

“.......”

他真沒轍。

兩個人往回走著,走到一半,迎面從一個樓裏出來一位年輕的女性。

女人打扮簡約時尚,身材高挑,雖然有著成熟高貴的氣質,卻十分顯年輕自在。

雖然已經是晚上了,路邊的燈光也並不光亮。

但是左祐還是一眼認出了她。

“王玦老師?”左祐帶著點試探,小聲開口問。

女人應聲擡頭,停住腳步,在燈光的映照下看清了女孩的面容,記憶一時間不能清晰起來,但是憑著感覺,她驚喜地問她:“你是,右右?”

傅鐘看向身邊的女生,沒作聲。

左祐趕緊上前兩步,握住老師的手,激動地回應:“是我,是我,老師您還記得我呀。”

“怎麽不記得,那麽多學生裏,你是我數一數二喜歡的。”王玦摸摸她的頭發,憐愛道:“上次見還是你高三吧。”

“嗯,已經兩年沒見了。老師,您怎麽會在華大呀?”

王玦指了指遠處的停車場,然後解釋:“這兩年,我被聘用到華大美院做教授,之前跟你說過的,我可能去華大授課,結果跟計劃的一樣。”

“真好真好,我好想再上一次您的課呀。”左祐眸子裏劃過遺憾,溫溫地說。

“你這孩子,我當時就覺得,你這麽有靈性又努力的孩子,不走藝考太可惜了。”她握著曾經愛徒的手,如今還能觸摸到她手指中握畫筆而留下的繭子。

王玦看著眼前的小姑娘,思緒不禁在瞬間中,回到了幾年前。

那時候,她還在北城的畫室任教。

某個夏日的晚上,畫室的課基本上都已經上完,她負責收尾工作,等她洗了手,返回畫室的時候。

發現一個角落的燈還昏昏地亮著。

一個小姑娘,坐在碩大石膏像前,畫板放在雙腿上,一手握著可塑橡皮,另一手握著鉛筆。

手指之間,黝黑的鉛跡像是潑在她白皙皮膚上的墨。

王玦剛想提醒她趕緊離開,就在這時,她望見小姑娘的手在顫。

不是那種明顯的,難以掩飾的病態顫抖。

倒像是,過度使用,疲勞,而產生的肌肉痙攣。

她的手指尖,一下,一下的輕輕發著顫。

看著她彎蜷的後背,都覺得她應該累極了。

王玦放輕腳步,走到她身邊坐下,拍著她的後背,溫柔地問:“怎麽不回家?已經下課很久了。”

“老師...讓我再練一遍起型吧。”還在上高中的左祐,頭發還是短短的,她一擡頭,通紅的眼睛暴露在燈光下。

聲音也有點沙啞。

王玦的心被狠狠地顫動了,她不明白,“明天再來上課也一樣可以練習啊,你已經畫很久了,該休息了。”

“今天考試的老師看了,說...”左祐沒忍住,掉了眼淚,她擡起手背擦了擦眼睛,嘟囔:“還差著呢。”

“怕自己考不下來?所以著急?”

“我已經是跳級考了,基礎...沒有人家一級一級考上來的好,所以必須加倍努力。我發現,其實我沒比別人多什麽天賦,大家都很厲害。”她低著頭,似乎沮喪極了,“我這次必須考下來,不能耽誤我高三藝考,一步都不能耽誤。”

“想藝考呀?”王玦問。

左祐點點頭,說到理想,似乎有了點朝氣,“嗯,我想藝考,我喜歡畫畫,我想上華大美院。”

“為什麽一定是南城的華大美院?別的城市,比如咱們北城就有很好的美術院校啊。”

回憶一點點再次泛黃,她的思緒退回到如今。

王玦深刻的記得,當她問出那句話之後,女孩兒亮起的眼眸,充滿著那樣的憧憬和羞澀,懷著夢,懷著希望。

【我...我想跟一個人,在華大重逢。】

【他以前說了,以後只想上那所大學,就是華大。】

王玦再看眼前的姑娘,她也不禁覺得有些遺憾,說:“當時你的水準,華大美院的考試是十拿九穩,你說你,說不考就不考了。”

不過...她看著,現在的左祐,擁有著與那時一樣明亮的眼神,她一直懸著的心逐漸放了下來。

傅鐘一直在旁邊默默等著,聽著,但聽到這句話,他突然擡眼,再次看向左祐。

“說到這個,我還沒問你呢,上次高考完發微信,你不是說,你去了北城傳媒大嗎?”她想起,不解地問左祐。

“哦,是這樣的老師,我參加了交換生計劃,就來華大上一年,大三就回去啦。”左祐雀躍地解釋著。

“你說的重逢,就是他嗎?”王玦湊近她,小聲問,同時還遞了眼神示意她身後的清秀男生。

左祐有點害臊,她熱著耳朵點點頭,然後緊握了老師的手,感慨又安撫道:“所以呀老師,沒事,我現在真的挺好的,你看,我想做的事情也達成啦。雖然繞了好多彎路。”

“那都不叫彎路,那些努力付出,以後都能回饋你。”王玦和左祐擁抱了下,然後囑咐道:“以後沒事,可以來我工作室畫畫,這次沒有壓力了,想畫什麽都能畫。”

“好!一定!”左祐看著老師,眼眶酸了酸。

......

目送走王玦老師以後,左祐和傅鐘接著踏上返回宿舍的路。

左祐心情十分快樂,步伐都有些輕快,速度壓過了傅鐘都沒註意,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。

“見到老師好開心,她教出過好多優秀的學生,很厲害的一個人呀。王玦老師可喜歡我了呢,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倔吧,畫不好就一直摁著死畫,哎,我現在可沒有以前那麽拼了。”

傅鐘在她稍後面跟著,一直打量她。

不知為何,他突然察覺,他們確實有好多年,好多年,都沒有見過面了。

他實在好奇,最後還是問出口,“為什麽放棄藝考?”

左祐頓然停下腳步,回頭,眼神明亮又無暇。

她只是笑笑,然後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:“因為我們長大了呀。”

有時候,在自己的私念和其他更為重要的東西之間,必須要做出選擇。

因為我們長大了,有時候,就不能再選擇裝睡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作者:好心疼右右女鵝,好懂事嗚嗚嗚

果然,融入自己經歷寫下的文字,格外的容易感動呢。

///

【遠山孤雲】:19年你寫給我的留言裏,有幾句話,我記得很深。

“我雖然沒有陪伴你走過這三年,你不斷進步的三年。但我想,我遇到的,是最好的純白,一個擁有偉大夢想並為此不懈努力的白白呀,我相信你終會到達春暖花開的彼岸。純白啊,我超喜歡她的。”

你在19年送來的暖炭,如今還在我心裏發揮著熱度,謝謝你喜歡星屑,謝謝你喜歡我的文字,不知道你近年來過得如何,希望你幸福快樂。

今年已經是第六年啦,你曾送來的愛,送來的鼓勵,會一直在我心裏發著光。

照亮我的路。

幸好一路有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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